第一百二十五章-《大唐不良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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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迎接他和手下唐骑的,只有死亡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重来的机会。

    不是不想多带些人手。

    但破阵这种事,人多了也无用处。

    哪怕倾尽全龟兹城的唐军,数千人在数十万敌人中,也不过是沧海一粟,转瞬被吞没。

    人少,目标反而小,更容易隐蔽。

    万军之中,要能寻到目标,要能迅速突阵。

    靠的不是人多,靠的是主将的眼力、判断、智略、马力,部下置身死于度外的誓死跟随。

    不惜牺牲断尾的勇气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,是运气。

    隆隆隆~~

    战马四蹄击打着地面。

    四周景物飞快倒掠。

    一片箭雨突然从侧面洒来。

    薛仁贵眼尖,厉喝一声:“变!”

    上百唐骑,如臂使指,百人一齐使出蹬里藏身。

    闪过战马一侧。

    那些箭雨自空中划过。

    除了少数几个倒霉的被射中马颈,连人带马翻滚在地。

    大部分唐骑躲过了这一劫。

    顾不上为袍泽哀痛。

    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。

    薛仁贵翻身上马,看着前方军阵如林,旌旗摇动。

    数万大军在变阵,仿佛张开的雁翅不断延伸。

    前方的出口在飞速收缩。

    生门在飞快合上。

    “冲!”

    薛仁贵厉喝一声,身子紧贴在马背上,双脚猛夹马腹。

    靴上的尖刺刺入马身。

    战马吃痛,惨嘶声中,速度提到极致。

    顾不上怜惜马力了。

    整支唐骑,如高速飞行的利箭。

    不断向前。

    咻~~

    从眼看要合围的缝隙中突出。

    末尾数骑唐军不及冲出,狠狠撞在刚合拢的军阵大盾上。

    一时人仰马翻。

    没了。

    掉队的人死定了。

    薛仁贵咬紧牙关,他听到背后的呼喊。

    不是喊救命,而是在喊:“将军向前!向前!”

    “大唐万胜!”

    那些落马的大唐战士,拔出横刀,绝望的冲向厚实的大食军阵。

    用自己的生命,替薛仁贵争取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拖慢那些大食人追击的脚步。

    他们高呼酣战。

    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
    这些人,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。

    热泪从薛仁贵的眼角飞出。

    无数激烈的情感,愤怒,像是烈酒一般,焚烧着内心。

    他想要战斗。

    他想将大食人和突厥人杀个干净。

    “杀啊!”

    “舍我一条性命,为大唐开万世太平!”

    “杀!!”

    丛枪刺来。

    薛仁贵眼瞳收缩。

    惊觉前方大食人的步卒已经聚拢起来。

    数百条长枪,向着充任唐骑锋镝的薛仁贵刺来。

    只要将他刺下,群龙无首的唐骑必然被吞没。

    任务将会失败。

    不!

    薛仁贵身边,有唐军骑士,奋不顾身,从马背上扑出。

    迎向那片长枪。

    “将军快走!”

    噗哧!

    铁甲与枪尖相撞,血花喷溅中。

    双方混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将军快走!”

    又有唐骑冲了上去,挥舞着横刀挥斩着纷乱如蜂的大食步卒。

    薛仁贵猛夹马腹。

    率众从部下拚死冲开的军阵中,突阵而出。

    身后,传出那几名舍身将士激昂的长啸声。

    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仇!”

    将军,我们不怕死。

    我们只怕大唐不能胜利。

    “冲出去!”

    薛仁贵放肆吼叫。

    不知是血还是泪,顺着脸上的面罩飞溅。

    残存的数十名唐骑厉啸着,声嘶力竭,并力向前。

    杀杀杀!!

    蓦地,前方一空。

    那沉滞的压力,陡然一轻。

    薛仁贵回过神来,抬头时,眼中精芒大盛。

    找到了!

    大食人的行营。

    那巨大的马车,不会错,这必是他们的中枢指挥。

    大食人的贼酋,就在此处。

    那古怪的旗帜。

    看到那大旗的一瞬,薛仁贵眼睛就红了。

    他记起在怛罗斯,在碎叶水时的一幕幕。

    那大食人的帅旗出现,大食人的军阵变化,战无不胜的唐军,军阵被对方摧垮。

    看到了。

    行营前,无数惊慌失措的大食人。

    显然,唐军悍不畏死的冲击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
    而薛仁贵寻找战机的高明,也大大震动了大食人。

    行营前上千精锐武士。

    赤着上身,缠着头巾,提着弯刀的大食力士,甚至来不及披甲。

    一个个怒吼着,毫无章法的冲上来。

    涌上来。

    要挡住唐骑的脚步。

    事发突然。

    就算是大食人的精锐,也乱了阵脚。

    唐骑有两个选择。

    冲向大食人的行营,做决死一击。

    绕开行营,突出重围,去寻找唐援兵。

    唐骑放慢速度,略显迟疑。

    薛仁贵向身后将士吼道:“本将说过,要斩将,夺旗,贼酋就在眼前,随我杀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军!”

    一名骑士靠近,推开面甲,向他大声道:“来不及的,我们只有突出去!若是稍慢片刻,大食人就反应过来了!”

    薛仁贵认出对方,是裴行俭身边亲族,名裴度者。

    裴行俭坐镇西域,裴氏子弟,俱往投奔。

    其中有不少英才。

    “休要拦我!”

    薛仁贵红着眼睛,踢着马腹:“杀了大食人的统帅,战争就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“义父!”

    又一骑冲了上来。

    那是薛仁贵在军中义子,名薛丁山。

    他猿臂一伸,抓住薛仁贵的疆绳急道:“马力不够了,若杀了他们,我们也活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丈夫死者死矣!”

    薛仁贵猛地挥开他的手,胸膛急剧起伏着,发出最后的吼声:“愿随本将杀贼者,跟我来!”

    伴随着吼声。

    战马猛地加速。

    雪白的唾沫自马嚼中喷出。

    薛仁贵最早的战马名照夜狮子,是昔年万年宫大水时,与苏大为救下李治后,李治亲手所赐。

    但可惜死在征吐蕃的途中。

    回长安后,李治念其功勋卓著。

    亲往大内挑选御马,赐与薛仁贵。

    乃是昔年太宗坐骑,昭陵六骏中飒露紫的后代。

    薛仁贵视若珍宝,爱护异常。

    但是这一刻,他顾不上许多,哪怕与飒露紫一齐死在这里。

    只要能将大食人的统帅击杀。

    兵败之耻。

    对战死将士的愧疚。

    对李谨行的悔恨,都能报了。

    杀!

    飒露紫长嘶奔突。

    薛仁贵状若疯魔

    从兵败的那一刻起。

    他便是行尸走肉。

    死有什么可怕的?

    比起死亡,内心的痛苦和背负的罪孽,才是更大的惩罚。

    “杀啊!”

    独臂挥舞着马槊。

    涌上来的大食人瞬间被挑飞数人。

    飒露紫与之心意相通,闪转腾挪。

    长槊随着战马疯狂挥扫。

    瞬间将散乱的大食人杀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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