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入宫-《北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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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对不起,我、我……”紫蝉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紧迫,似乎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。好紧张,她该怎么办?

    “赵昭仪请勿恼怒,公主不大懂舞技,所以方才正向臣讨教,未曾注意打扰了皇上及昭仪的雅兴,请皇上恕罪!”乔永晞挺身护在紫蝉身前,即便担忧,他亦藏得极好,不露痕迹,只不卑不亢地替她解围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赵合德愣了下,脸色乍红乍白。没有想到素来与公主不和的乔永晞会站出来为她说话。

    “小棉只是无心之过。合德,不要生气了,继续看表演吧。”刘骜轻轻拍了拍赵合德的手,婉妙的乐曲声又再度扬起。

    紫蝉刚想吁口气,一抬头,却见赵合德目中隐有火焰,面容罩着淡淡寒霜,那神态绝对称不上友善,仿佛窥伺着、计量着、防御着,哪里还见方才柔婉明艳的样子。

    心底倏地一沉,紫蝉咬唇躲进永晞的怀里,哎,看来……她真的是惹到麻烦了。

    回到将军府,乔永晞并没有直接回他的院落,反而跟在紫蝉身后一起来到了庆熙阁。心底,有某根弦被她遗留泄露的线索挑动了,他想和这个一改故辙的妻子好好谈一谈。

    “驸马爷?!”宅院中的人乍见到乔永晞,无不将两眼瞪得又大又圆。驸马爷竟会来庆熙阁,居然……居然在冲她们微笑!

    “都愣着干吗?还不快去把驸马爷替换的常服拿来!”还是碧珠和如意两个丫头率先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是,是!”两个小丫环急匆匆跑掉,如意转而吩咐伺候的小丫环准备其他事物,大家强压住心里的好奇,纷纷埋头忙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紫蝉将视线定在永晞的身上,他在小丫环的服侍下,已换上了蓝色偏暖的青紫色贵族燕居服,然而眉宇间却依然藏不住武将的锋芒。说来奇怪,就这么看着他,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便油然而生。这个阳刚俊朗的男人,就是她的丈夫啊!想到今天在瀛洲台他的挺身相护……紫蝉的唇角缓缓翘起,胸臆中满满的幸福好像装不住,快要溢出来。

    如意含笑望着两位主子,轻轻用茶导把绿茶从茶荷中拨进白瓷茶杯里,热水从壶口直泻而下,杯中的茶叶就随着水浪上下翻滚,一片片撑开,旋转着,透明的茶叶里水破开的声音很轻微,有淡淡的香气。

    “这是皇上御赐的顾渚紫笋,烹煎此茶的用水非当地的‘金沙泉’不可,所以有‘顾渚茗金沙泉’之说。”她将茶杯轻轻放置在茶几上,“您们试试看,瞧奴婢的功夫好不好?”

    紫蝉冲她笑了笑,右手拿起杯子凑近嘴边,小嘴吹了吹,轻啜了一口香气。

    “公主,怎么样?”如意圆瞠着双眼。

    又喝了一口,紫蝉缓缓吁出气息,唇角牵动,“好香的茶,如意,你的茶道好棒!”

    细细的,如意回了一朵笑,再度斟满紫蝉的茶杯,随后看向在旁安静品茶的男子。

    “我有事要和公主商量,你带她们都先下去吧。”永晞温和地对如意说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如意示意屋里的丫环们都退下,并细心地带上了卧房的门。

    乔永晞沉默地坐在紫蝉对面,细长的眼眸凝视着她,室内沉寂下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说话?你不是有事要说吗?”紫蝉瞅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孔,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永晞淡淡地啜了一口茶,脸庞的冷峻瞬间清明,他静静地说:“其实……你这次受伤并不是意外,而是赵合德事先计划好的,她让心腹在马鞍的革带上插了几枚细针,你一骑上去,马因吃痛摔跳踢踏,你才会被摔下来。”放下茶杯,他目光静静凝住她,燃烧着点点怜惜。

    “是她?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、你早就知道了?”紫蝉反问他,暗暗咬唇。

    永晞点头,深深地叹息:“为了她姐姐,赵飞燕。”

    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说过的话,再回想今天的情景,她当下心中了然,却仍有些想不明白,“可我是皇族中人,她总要有所顾忌才是,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?”

    “因为,”永晞皱起英气的眉,淡淡错开她的目光,语气微澜,“你曾威胁过赵飞燕,若要再与张放暗同款曲,就会通报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……”紫蝉哑然失笑。芒刺在背自当尽力铲除,看来赵合德确实心狠手辣。

    两个人的目光交凝,四周安静下来,他叹了一口气,略略倾身拉起她的小手,将它稳稳包于自己温暖的大掌中。

    “今天的情景有目共睹,你……为什么要阻止我?”紫蝉脸蛋发烫,偷偷看向身旁的男子,发现他正望着她,眉目俱柔。

    闻言,永晞莞尔一笑,“依你之见,在皇上心中你和赵合德孰重孰轻?”

    紫蝉抓着他的手指玩,而他纵容地由着她,彼此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。确实,刘骜虽然疼爱她这个妹妹,但远不及对赵合德施与的恩宠。只是她没想到永晞作为一员武将,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,那么,他看出的恐怕不仅这件事吧。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”

    “叫我的名字就行了,公主公主的太生疏了。”紫蝉一抬头,打断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他舔了舔嘴唇,显然对称呼她的闺名还不能适应。

    紫蝉歪着头,眼珠子转啊转的移到他的俊颜,看到悄悄爬上他耳朵的微红……在不好意思?

    “……你,”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,这才想起他最初要问的问题,“有没有话要对我说?”

    紫蝉暗暗咬唇,她知道他会来问她,他这样的人是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肯罢休的,然而,这样离奇的事情,她又怎么说得清。

    “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?”他的声音有点逼紧了,不再温润如水。

    “你,会相信我吗?”

    “只要你肯说,我便信。”只是现在这一刻,他忽然清楚一件事,他想要信赖这样的她。那是一种没有理由,也不需要解释的意念。

    “好吧,既然你坚持要知道。”以他的敏锐恐怕早就看出了端倪,希望自己的回答不会吓到他,紫蝉在心中祈祷,“其实……我不是什么庆熙公主,我叫木紫蝉,来自两千多年后。对我而言,这个时刻是历史。但别问我为什么,因为我也不知道。也许是借尸还魂,也许是因为它。”她迎向永晞愕然张大的双眸,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紫檀木蝉递给他,并把车祸当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,包括断气后看见的强大紫光。

    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,叙述过程,她几次被他打断,如果她再不小心用字的话,恐怕讲出的每个字眼都得做名词解释。

    “就是说,你极可能是被这木蝉带来的?”永晞拿着木蝉,深思的神色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,“听闻……早年皇上微服出宫时,曾碰到一位来大汉宣扬佛法的西域圣僧,出于好奇便邀他一同回宫,请他到未央宫的宣室讲经说禅。当时的你刚刚满月,一直啼闹不休。圣僧推算了你的生辰,就将这紫檀木蝉作为你的满月贺礼,并赠了一偈。”

    “哦?怎么说的?”又是和尚?紫蝉来了兴趣,两眼放光。

    永晞微微蹙起眉头,极力回想:“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听皇上说起的,好像是……佛法无边,无远弗届。奇缘天成……紫蝉再生。”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住,清湛有神的目光紧迫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“天呐!”居然这么巧!紫蝉捂住嘴,却掩不住逸出的惊喘,“奇缘天成,紫蝉再生。”这、这分明是在说她嘛!冥冥之中到底有怎样的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这一切?

    一个多月的疑惑,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,这个和他共同生活一年的女子,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什么都改变了,甚至连性情都变了……而最大的改变,是他对她的心。

    情绪转变仅在瞬息,森然的内心冒出点点欢意,永晞的面容愈来愈柔和,嘴角化出灿扬的笑。

    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,自从她受伤醒来后,他变得会不由自主地关心她、怜惜她,见她微笑时自己会跟着愉悦,见她为难时自己会挺身相护。并且开始渴望能抱紧她,甚至,萌起想与她共度春秋的渴望,这是一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啊!

    此刻,他明白了,自己心态的转变全部是因为她——木紫蝉,在无相的时空里,阴错阳差,他遇到这个热情善良的姑娘,令他学了世间男女的情感,他心中的冲击震撼,着实难以描喻。

    “紫蝉,”他移坐到她身边,温柔地望着她,“就咱们俩的时候,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啦。”紫蝉点头轻笑,此刻他的语气里竟含有一丝讨好她的意味,在这素来冷硬的男子身上显得十分有趣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他的大掌抚弄着她柔软的发,如拨动心弦,温文的语调中藏着恳切的歉意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紫蝉挑眉,不明所指。

    “……这一个多月来委屈你了。”冷淡和漠视不是她应该被给予的态度。

    她愣住好半晌,眼睛慢慢被水光模糊,“没关系,你又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与她之间是奇缘而至,她阴错阳差走进他的生命,感领他身上的温暖,牵牵连连的,缘分就这么种下了。况且,她感应到他的回应,两颗心相互激荡,她知道,这段情绝非虚妄。

    永晞叹息地伸出长指按住她眼角偷跑出来的湿意,然后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,拍抚她纤细的背。

    脸埋进他的胸怀,鼻间忽然充满他的味道,她一个剧烈的心悸,差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“……别哭。”他轻轻地拍着她,像是哄小孩似的。这样的怀抱让她感到温暖而踏实,一股无法言语的亲昵在彼此之间蔓延。

    张手环抱住他,她无声扬起嘴角,她知道,新的生活就此展开,她与她的男人呵……会有好长好长的时间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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